每一小石块,都让我心情澎湃
曹月峰
在我书橱里有一个精美的小纸盒,里面有五块儿小石头,有的呈绛红色,有的是深紫色,在阳光下纯净得没有一点儿杂质,让人爱不释手。之所以珍视这些很平凡的小石头,是因为它们涤荡了我的内心,让我对“教师”这个职业、“老师”这声称呼有了新的认识。
2015年6月,送走了我的第七批毕业生。8月一天的下午,我在学校培训新教师,轻轻地敲门后,一个满头大汗的男生走了进来,他是我那年毕业的学生——杜学文,是一个淳朴憨厚、不善言词的孩子,我知道他的家在张家口张北县,路途遥远,来回一趟不容易。进门后,我问问了他最近的情况,边给他找《毕业生信息综合表》边说:“家那么远,打个电话我给寄过去就行了”。他一边擦汗一边说:“老师,我也是想来看看您。”然后拿出一个小纸包儿,轻轻打开,说:“老师,这些小石头是在我家的后山上挑拣的,当地人叫它‘红宝石’,您可以加工一下,戴在手上,保佑平安,咱们可能以后很难再见面了……”面对这特殊的礼物,这真诚的话语,这张不知是天热还是羞涩而微红的面庞,我竟一时语塞,不知所措。
送他走后,望着远去的背影,我想到了开学报到时他的拘谨,想到了一年来他埋头苦学的勤奋,想到了和他谈话时他的虔诚,也能想象得到他仔细搜寻红宝石时专注的目光……其实,由于他要赶车,我们交谈了也就十分钟,可是他从张北到学校需要十多个小时;一个快递十元钱,可他来回路费就要二百多。
他这是何苦呢。看着这些无言的小石头,我想这就是最好的解答。它们投进了我的心湖,不是荡起了涟漪,而是澎湃了我的心。让我寻到一个契机,去审视自己。
老师的工作生活像时钟一样精准,周而复始,平淡单调。正是这些迎面走来又转身离去的学生,牵动着我们的神经。自2003年参加工作以来,屈指一算,自己已在高中教学这条漫漫的“无间道”上走了十六年。十六年,越过了一个地支轮回,青丝染上白发,可白发难再换回青丝。岁月的变化,镌刻我的教育历程,也不断丰实着我的认识。
“师德”是什么?我感觉这不是一个答案,更像一种追寻。
“给我一个支点,我能撬动地球。”阿基米德的名言虽不具备可行的条件,但我很喜欢这种气势,这种气度与风华。有人说,教师是一个很平凡的职业,没有“收取关山五十州”的赫赫伟业,没有“一日看尽长安花”的得意之气,但我仍然想化用这句名言——给我一支粉笔,我要为学生描绘一幅宏伟蓝图。
记得,初出茅庐、刚登讲台时,心中总想着师道尊严,想着教出好成绩,为了给自己稚嫩的内心披上一层老道的外衣,一定要和同为80后的学生保持绝对的距离。那时在学生面前总是板起脸,背起手,不敢带半丝笑意,听到学生喊一声“老师”,看到学生毕恭毕敬,我这慌张的心才踏实。那时我认为的“师德”大概就是严格。
后来,所教的学生与我的年龄差距越来越大,而我也渐渐站稳讲台,也从容了许多。2011年,从高一开始带学生,这时手下的兵早已跨进了90后的行列。对待这批学生,我慢慢地变了,不再把他们握得那么紧,和学生的距离也近了。面对违纪也不只是疾言厉色,学会让两个打架的男生相互拥抱;也会同他们坐在台阶上谈谈早恋的问题,还会为他们编写“班级圣经”……
在第一学期结束时,因为分班,要和教了半年的学生告别,年终最后一个班会结束时,突然班长张雄智大声说“男生起立”,然后他们齐声说“谢谢曹老大”。我当时内心不像是投了几个小石子,而是感觉狂风裹挟着巨浪而来,头脑一片空白,只记得给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每每想到这些,总感慨这是些多么可爱的孩子,教书又是多么幸福的事。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“真心相对”,才换来了学生的“倾心相待”。这也是为师者最大的收获吧。正如《道德经》所说:“生而弗有,为而弗恃,功成而不居。夫唯弗居,是以不去。”
十六年,这一路,我以时间为墨书写着自己的教育梦想。中间有无奈,也有欣慰。现在看来,这些变化的学生,记录着自己的每一步。做一名老师不易,因为面对的是一颗颗纯真的心灵,一个个鲜活的生命,因此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,坚守良知底线,追求道德高标。
我想,师德之中真的要以爱为底色,要有严格的爱,更要有宽博的爱,富有智慧的爱。只有爱,才是学生成长最好的催化剂。
我始终相信:学生就是老师的一面镜子。只有高尚的师德才能擦亮它。师德、师心就要像空气、阳光、水一样,无色无形,无处不在,利万物而不争,呵护着孩子们静静长大。
人生几度春雨,人生几度秋凉,不变的是对学生的真心,永远的是对教师岗位的坚守。只愿在静静的日子里,带着自己的教育良心,做一名朴朴实实的老师,与一群充满活力、不断进取的孩子,一路同行。就像美国诗人弗罗斯特说的,有些人享受野草蔓蔓的田野,我独爱辛勤耕耘的青春。我的学生是,我也是。
愿自己能“守正如初,心有江河”。
愿我的学生能“出走半生,归来仍是少年”。